贾克梅蒂艺术研究 | 绝对之光的闪耀
马静
贾克梅蒂试图以看待人的眼光来看待风景画。事实上，贾克梅蒂从来没有把风景画和肖像画分得太清楚。
斯坦帕工作室窗外的风景
阿尔贝托·贾克梅蒂
布面油画
54cm x 34.5cm
1950
这些风景画里发生了什么？在某种程度上，这正是贾克梅蒂谈起那四幅黑色调的风景画时所说的，那些像素描一样黑色的线条下，景物表面的色彩和质感都被去除了，结构被重复地标记，出来非常小巧，画的主色调是灰色，由此我们很容易想到这是在冬天。但那描绘仍然不够充足，因为通过牺牲颜色来追求构造，贾克梅蒂并没能实现“完美的黑暗”，却相反地以光的纯粹体验结束。的确，他的画缺乏色彩，山顶和树木仅仅由线条网络构成，画家可以用不那么激进，不那么挑衅的黑色来勾勒线条。但是画中山上的一抹粉色，地上的一点橙色，就足够把一些异域的、光芒无限的东西引进略带蓝色或淡紫色的灰中。蓝和淡紫处在那些黑线条之下。
斯坦帕花园
阿尔贝托·贾克梅蒂
布面油画
61cm x 59cm
1959
这种光的精神实质更为明显，因为画家强调它不稳定的本质。这是黎明的曙光，冬日之光，山坡上反射的光。在斯坦帕，当阳光不再照到白雪皑皑的山谷底部的漫长几个月里，山坡上的光会曲折地折射进来。那几个月是贾克梅蒂喜欢外出甚于待在童年家中的日子。贾克梅蒂的风景画几乎没有颜色，但它们绝不缺少光芒。他的画暗示了一种令人眩晕的、遥远的光芒。而这使人想起一块有污渍的窗玻璃，上面铅制的花式窗格被用作一个暗喻，指阻止那些不是在它们生活中，就是在自然界中，最渴望神明之人。
斯坦帕花园
阿尔贝托·贾克梅蒂
布面油画
55cm x 46cm
1960
在色彩似乎无法施展自己的地方，贾克梅蒂保持了他对光的反应。这点也可以从1963年那幅广受好评的画上看出来，那是一幅他所在饭店房间的素描。当时他病得很厉害，做完手术后身体感觉筋疲力尽。贾克梅蒂在他的临时避难所里画了近在咫尺的事物，比如铺着桌布的圆桌、小小的扶手椅子、窗户等等。对一个重获生命的人来说，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没有生命的物件，还不如说是活着的生物。这些生命存在的神秘，以及宇宙巨大运转之中永恒持久的简单凝练，正是他想表达的东西。（在现在这个情况下）这个愿望也许比以往都要来得强烈。但是他不再试图通过过去的直觉来这样做。曾经的直觉和本能能够清醒地意识到与桌子上水果的距离，并通过在白纸上大量留白来表现这一点。曾经用来削减物体大小的橡皮，现在被用来打破它的框架，抹掉一个个的部分，以便于强调他内在而不仅仅是表面上接受光亮。这种光能照射到每一个角落，它是一切事物的准则，甚至在一个和成千上万个别无二致的房间里也不例外，这个房间，像在伦勃朗那幅画着沉思于研究的哲学家的画里那样，是一个“在上帝的封条下，窗子变得苍白”的地方。
斯坦帕有房屋的风景
阿尔贝托·贾克梅蒂
布面油画
61cm x 49.5cm
1959
1963年的素描表现了贾克梅蒂能够在某种程度上（他也是由于那个原因而钟爱塞尚）使光作为一种经历、体验，或者至少作为联合一致的预示，成为他冒险经历的中心。它们也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出了他在秘密自我中保持了这种光的存在，尽管他总是不得不在自己的画中寻找被恐惧和怀疑撕开的裂缝。通过它，画本身的光芒也许会从破碎的框架中闪现出来。[1]
斯坦帕风景
阿尔贝托·贾克梅蒂
布面油画
55cm x 73cm
1952
注释：
[1]Yves Bonnefoy. Alberto Giacometti: A Biography of his Work. Paris: Publisher Flammarion, 1991, p.486.
＊本文节选自马静著，《视觉·空间·真实——贾克梅蒂艺术研究》，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，2020年，第174-177页。
